那些在悉尼的那些华人们



*此篇献给世界上最棒的、我最爱的Kingston Baby和最美丽温柔可爱善良的Lala,祝你4月产子母子平安,一切顺利。我想你们。


在把基本火车程2、3小时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个遍、甚至有些特别喜欢的地方还去了几次之后,山穷水尽的我终于鼓起勇气开始找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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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的Botanic Garden是我在低谷期最常去的地方


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好笑的一点是当时我的简历。之前做留学中介,给无数学生做了无数个简历。作为申请的必备文书之一,怎样突出重点、找到亮点以帮他们拿下大公司的实习机会、申请到top院校的offer是我最拿手的事情。按道理来说,这对我应很简单。但是那时的我竟完全不知要从何下手——因为我完全没有相关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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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啥啥不行,干饭第一名


其实也不是没看过其他背包客大佬们写过的经验贴,知道拿着纸质简历刷街才是最快找到工作的方式,也动过编一些经历的坏心思,但头(mo)疼(yu)了几天的我最后还是选择破罐子破摔,拿着办公室经历的简历上街面投了——毕竟想着试工时有没有过往经验一眼就看得出来,为了避免尴尬还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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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哥式惆怅


作为一个正经找工作但相当内向的老实人,到真的要鼓起勇气迈进店里投简历、介绍自己时却又开始怂了。那时候还在手机备忘录里写好稿子,在火车上跟机器人一样默背。看到在门外贴招人信息的店,经常要徘徊许久才能最后定下决心进去。


可是人就是那种不逼一下自己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潜能有多大的生物。没多久我就从一个一开口就脸红、甚至声音有点抖的状态立马熟练到10分钟就能快进快出扫完一条街的速度了。与此同时我还在著名(hei gong)华人网站今日悉尼同步给各招工的店铺发短信和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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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公园时捡到的一颗石头


意外的是第二天就收到了回复。但是果不其然是华人店。第一个是来自市中心办公区的某回转寿司店,第二个是Ashfield韩国区的咖啡店。


首先我去了咖啡店试工。去之前还很紧张在YouTube上查如何做三明治(我知道听起很智障但那时候是真的啥都不会),如何区分咖啡种类之类的视频。那时候还相当开心能收到他们的回复,因为能在咖啡文化很成熟的澳洲学习如何打咖啡是我来这边最重要的目标之一。但是没想到这次面试也成为了我在澳洲为数不多记忆深刻的坏经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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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店之后发现店内人员分布很简单:一共三人,一位台湾人咖啡师,老板娘,和一位厨师。在和老板娘进行简单面试后,她决定安排我从端咖啡和试着做果汁、奶昔开始。因为大家都讲中文,我也没想那么多就一直用中文和她们沟通。一开始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她们都用英语回答我,后来咖啡师小姐姐小声跟我说最好不要说中文,因为老板娘不喜欢。我第一想法是有道理,毕竟在澳洲这个说英语的国家,在客人面前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确实不是很礼貌,甚至还有些歉意,于是我马上改口了。


那时候英语也不是很流利,在遇到我不知道要如何处理的状况又手忙脚乱的时候不小心脱口而出的就是中文。老板娘这时候就有点生气了,并用英语跟我讲在店内、尤其是上班的时候不可以说中文。但是接下来她给的理由真的是让我大跌眼镜、记忆犹新:


“我们在韩国人区,韩国人不喜欢中国人,所以不可以说中文。”


我那时候真的是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回应她。可能她也意识到了我的吃惊和不适吧,没过多久她就让我结束了试工。你说他们有做生意的压力吧其实也能理解,但这么赤裸裸地表达出“自己歧视自己的语言及文化背景”,我是完全没办法接受的。


到现在我来澳洲两年多了,要我说韩国人到底喜不喜欢中国人,我还真的没办法给出一个很肯定的答案。但就我个人的经历,我遇到的所有韩国人对“讲中文的人”都没有偏见,韩国人和台湾人情侣我身边就有一对(再次恭喜Helen和蒜头新婚快乐),我甚至还交到了很多很好的韩国朋友,能站在同一战线辱骂问我们亚洲人是不是吃狗肉什么都吃的无知鬼佬、他们回国了我们是经常联系视频的那种。


至于那家老板娘遭遇了什么样可怕的“文化歧视”经历我是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因为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他们的消息。我也自打没趣不会去询问后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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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难过是假的,但还是要奖励自己吃最喜欢的新加坡店pandan豆花


有了这次经验,第二次我去到寿司店试工时开口就是英文——虽然我心知肚明整个店里都是说中文的。结果老板和店员开口就用中文回答我,而且完全没有“不舒服”的样子,我才放下心来。那时甚至感觉有点遗憾,一是没机会学打咖啡了;二是虽然人在悉尼,但接下来每天都基本说中文,我的口语岂不是永远都不能提高了。


但对于那时快破产的我来说,【搞钱】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没想到的是,我在这里交到了在澳洲最好的一帮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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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司店就在这条gai上


这是家相当大的回转寿司店,里面的装修也是我很喜欢的做旧红砖墙风格(可能也不是“做旧”,毕竟那栋建筑本身就是个文物),想着能有机会学做寿司也不错的我立马答应了老板要我第二天继续上工的要求——即便他“相当为难”地提出我既然没有经验,需要培训,只能给我14刀一小时的offer(要知道澳洲法定最低时薪都有$19.84,但是没办法,人初到江湖,也早有耳闻华人店老板都一个臭德行,那时候也不像现在一样会搞事、举报什么的,只能默默挨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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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试工完之后没给钱只给了一盒寿司,现在想起来我那时真是太天真


万事开头难。只是这辈子都没想到当个服务员原来都那么难。那时候快冬天,给的员工制服只有一件薄薄的短袖,每天还要站在店门口给客人引座,老板还时不时叫你出去吆喝吸引客人,一天到晚鸡皮疙瘩基本就没下去过;除此之外客人吃完了还要数盘子,在大部分大城市店面里都换成了电子化营业的今天这家店还保留了用手写笔记的old school风格,有时候碰到很鸡贼的客人,吃了就跑或者盘子没有放在一起而是很暧昧地放旁边,数漏了或者没注意的话免不了挨老板一顿狠骂(有时候他甚至会在客人面前直接用中文骂你或用记账本敲你的头)。


除此之外因为是第一次在日式料理店打工,一些食物、如毛豆(edamame)的名称我之前是完全没有接触过的,所以经常听不懂客人想要啥,闹出了不少乌龙。上工前两周,经常紧张到面红耳赤的我甚至对“去上班”这件事本身产生了极其抵触的生理反应,闹肚子闹了大半个月都没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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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坐在火车站发呆,我千里迢迢来澳洲做服务员到底是图啥


情况在我能基本完整背下来菜单后有了些许好转。至少每次客人点单或询问时我不再会手足无措了。那时还相当内向的我基本不会主动和做寿司的师傅和厨师交流的。加上作为新人,经常搞错订单想必他们也很烦我,所以更加不敢了。只知道其中做寿司的两位是马来西亚华人,一位中国人,一位韩国主厨,一位马来西亚华人副厨,和一位中国的洗碗大爷。


俗话说得好:大爷,永远都是你的大爷。他大概是可以当我爷爷的那个年纪,跟着女儿一家移民到澳洲。他基本完全不会讲英文,所以只能在厨房洗碗。毫不夸张地说每次最恐怖的是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他锐利且沉重的眼神。


大爷时常板着副脸,且用我们湖南话讲就是调子特别高,特别喜欢说教。有时候太忙,盘子放的位置不是他规定的位置,或者剩菜没刮干净他就开始骂骂咧咧了。大家包括老板都怕他,说好像整个世界都没有能合他心意的人。然而对于被无情的社会锤炼得脸皮越来越厚的我,基本到后面他说我我就笑嘻嘻走开或者开开玩笑,搞到最后他居然第一个对最新来的我没了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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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米饭里的笑脸


大爷的状态大概也能算是在异国大城市高龄移民群体的代表之一吧。我一个学过英语的年轻人,到了新国家各方面都很难适应,也很难交到朋友,时常感觉孤独无助,更何况他这个年纪的人了;有时候也感觉他其实就是想和人多说说话,只是表达方式不是很妥当罢了。而且一般能移民的家庭条件一定也不差,来澳洲因为语言不通只能做洗碗工帮衬家里,想必这个落差他心里也不是很好受。这些大概也是为什么我不会太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并害怕他的主要原因吧。


在一切都逐渐稳定下来之后我开始感到有些无聊了。在犹豫要不要辞职时刚好有个寿司师傅要离职。老板在思考要不要叫外场的人进去学做寿司时我简直像看到曙光一样第一个积极自告奋勇。然而有个另外比我在店里工作时间更久的台湾妹子也想做,心想大概率是轮不到我了。


最后我还是要感谢老板的刻薄(没错就是这个词),由于某种不太方便明说的原因他选择了我。于是从这里开始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正式走上捏寿司的康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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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过来2个小时内要做完的所有类型寿司,感谢Kingston小天使为我写得如此详细


于是我开始了新的一轮背菜单。哦不,配料表。还记得第一天的时候我怀着紧张又激动的心情进了寿司厨房,那时候不熟就很冷面的Kingston和lala完全不怎么想理我。然而厚脸皮的我怎会轻言放弃:我要么就耐心等他们干完手里的活再手把手教我,要么就像个跟屁虫一样站在他们身边看他们是怎样捏寿司的,顺便看看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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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的第一盘摆上train的寿司,激动到手抖


然而我还是太天真。忙一开始是肯定帮不上的,倒是他俩疯狂帮我哈哈哈。因为要做的东西实在是太多,我蜗牛般整形的速度完全顾不过来,经常米还铺错方向做错了卷要重新来过,所以到最后都是他俩隔一会儿看看我的进度然后在老板过来上班前疯狂帮我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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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三角,我在澳洲最美好记忆之一,永远的最佳拍档


作为一个拖油瓶,我时常感觉非常愧疚。然而他们完全没有责备我的意思。有时候老板无端指责我Kingston甚至会帮我顶回去。渐渐地在他们的包容和关怀下我开始越来越放得开,本性尽显,意外地发现我们臭味居然如此相投。没用多长时间我做寿司速度也飞升,大家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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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最喜欢做的寿司,因为可以盖上cheese撒上酱料用喷火一顿猛烧,很爽


印象最深的还是每天早上Kington的惊喜时刻。那时每天都充满了期待,因为阿King每天都会牺牲睡眠时间提早半小时过来给我们准备“幸运网红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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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一之水果沙拉panc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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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二之蜂蜜烤土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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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三之偶尔没时间去超市只好给我们做寿司但是摆盘还是要好看系列


在悉尼餐饮界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大佬King深知摆盘(和摆拍)的艺术。作为一个精致boy,对食物的卖相(和他自己的色相)那是相当的看重。除此之外他还把我们的生日和各节日铭记于心。蛋糕、鲜花、气球、甚至头饰什么的惊喜庆祝统统安排得明明白白。我经常讶异于打两份工还要上课的他是如何能精力如此充沛、完美驾驭他所有的生活琐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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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吗宝贝,给你吃”

那段时间上班基本都是在偶尔紧张、永远大笑中度过的。下班了如果发了工资就一起去逛街window shopping(意思是只看不买),吃好吃的,如果还有精力就约着去奥林匹克公园游泳或海边徒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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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刚煮好的寿司米都特别烫,要平铺在案板上才凉得比较快。于是我们经常趁此捏各种奇奇怪怪的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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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捏的圣诞员工特供之小鸡仔雪人寿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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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太闲,怕老板又唧歪念念念,巫女Lala会鬼画符下咒招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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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五剑客之冬泳小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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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早茶我永远都是最迟的那一个(因为起不来),这时候他们就会连环发图催我,相当残忍但相当有效


再美好的剧都有散场的那天。Lala因为某种原因决定辞职。一想到她要走,我们在这呆着也没啥意思,本来对老板就积怨已久的我们思来想去合计着集体提了请辞。当然我们不是那种说走就走不负责任的人,我们留给了老板超过一个月重新招人的时间,但按他极其爱抱怨和挑三拣四的性格免不了又是一场狗血剧。可以说除了他,我第一段工作经历是相当完美的;以至于我在写下这篇文章,重新看回这些照片时都忍不住全程嘴角上扬,甚至还有些泪目,真的是太想念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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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悉尼前的最后一次出行合照


除了他们,还要感谢我的老乡室友蔡哥,把我介绍进他工作的湖南菜馆让我顺利找到了第二份工作。除此之外作为厨师的他平常也经常从饭店带回好吃且正宗的湘菜,做特制香辣鸡脚、酸辣牛肚什么的给我解馋,真的是神仙都求不来的好人。

总的来说我在悉尼几次有限的工作经历中遇到困难不少,有来自自己的心理门槛,以及老板和同事的压力,但幸好在朋友们的帮助下我都努力挺过来了。现在能回想起来的大都是当时的美好瞬间。十分感谢他们,在我像一叶漂浮在称为人生的茫茫大海中的扁舟一样不知所措时,像灯塔一样无条件地指引着我,支持着我,给我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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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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