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ter是个不靠谱的男同学。
说他不靠谱是因为,某一天我从地里劳动回家后,见他笑盈盈端来一锅慢炖羊排,饥肠辘辘的我被小羊排的鲜嫩可口蒙蔽了双眼,怒吃了两大碗后才发现,漂浮在汤面上的黑色”芝麻”竟是小虫子。于是有了以下对话:
我:”Peter你竟然煮虫子给我吃!”
Peter:”那不是虫子是胡椒!”
我:”你尝尝是不是胡椒味!”
捞了一个放进嘴里的Peter:”就是胡椒味!”
为了收拾不见棺材不掉泪的Peter同学,机智的我找到了装原材料之一的脱水蔬菜玻璃罐子,扔在他面前,里面的小虫子飞来飞去乐悠悠。
Peter:”这个肯定是Barbara干的!”
我:”。。。。。。”
Peter:”其实这个是高蛋白,很多国家的人会吃,下次给你放蚂蚁。”然后灰溜溜跑去把罐子扔了。于是饭后的冰淇淋,我给他放了三勺老干妈。
Peter同学是个白发胖爷爷,一直对自己的年龄保密,每次我正儿八经问他年纪的时候他都眨巴着眼睛说自己55岁。不过他也没察觉到,一本正经跟我聊人生的时候所说的:”我觉得自己能活到95岁,我还有20年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其实Peter同学每天看TED演讲集,Google 系列产品都玩儿得特别溜的时候,我是忽略他年龄的。在这里称呼他为同学,也是因为他勤学好问,随身带个小本子记录新鲜聪明的事物,用他的说法就是学习聪明高效的方法过简单的生活。
我跟Peter同学的友谊建立在同是吃货的基础上。最早的中新饮食文化交流是这样的:他扔过来一道碳烤羊腿,我丢给他一碗土豆烧排骨;他甩过来一锅清炖小羊排,我端给他一份水煮牛肉;他送上一道芝士扇贝,我回敬一盘蒜蓉青口。后来他就放弃吃吐司当主食,天天跟我吃米饭,对红油鸡片、西红柿牛腩、银鱼蒸蛋赞不绝口。当然最喜欢的还是火锅,还专门跑去亚洲超市买了一套火锅装备,于是吃着羊蝎子火锅探讨国计民生成了下雨天主要的活动,以至于之后他逢人就说火锅多么好吃多么棒,他对火锅的钟爱我看在眼里,自然也就没有阻止这个75岁的老头一勺一勺的舀火锅汤喝。
Peter同学的妈妈在他快要出生的时候,买了一本成长日记,记录下了他的出生信息后就失去了兴趣。他出生在斐济一个有名望的白人家庭,十三岁来到新西兰读书,完成学业后在奥克兰当律师,结识了环球旅行归来的妻子,之后有了三个小孩。按照人生的套路,这个时候就应该有挫折和变故出现,他的妻子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买下了南岛某小镇的一处房产,执意离婚并带着三个孩子离开了当时酗酒,生活状况糟糕的Peter同学。他深受打击,借助药物来解决酒瘾问题,却因此损伤了身体的健康,万念俱灰的他只想离自己的孩子近些,于是委托奥克兰的亲戚卖掉房产,自己先到小镇想办法安定下来,当他在小镇上看好了房子,交了定金,到正式付款前一天才发现他的亲戚并没有卖掉奥克兰的房产,无法支付余款的他被镇上的所有人视为傻瓜,而他看中的那座房子,在不久后因为货车司机开车打瞌睡,被撞垮。离开了奥克兰后,他手里的案子也被别的律师接管了,由于之前酗酒和离婚的事也很难再去事务所工作了,于是到了南岛后,只能从零开始来建立事业,以个人的名义接案子以此谋生。生活逐步稳定,也能离自己的孩子近些。倒霉的Peter同学,去年他办公的地方发生了火灾,又被烧得干干净净,现在他索性就在一个集装箱里工作,一切还是井然有序。其实按年龄,他应该是新西兰最有经验的律师之一,然而屌丝的他并不是我在电影里看到的西方律师的高大上形象,经常吃着冰淇淋吐槽律师这个职业。
他的三个孩子都已成家,并有了自己的小孩,虽然在不同城镇,Peter还是时常会去探望他们,在Peter和家人相处的过程中,我看到的是一种更为理性的血缘关系,表现在处处为对方着想,给予理解支持以及提出自己的想法和意见但是不干预。我问过他为何不再结婚重新建立家庭,他的回答是,这样自己的孩子会觉得被遗弃了。晚饭后大家坐在一起聊天,看着Peter的女儿忙碌一天后跟他交谈时展露的笑容,想到每次回家看望家人时的情景不禁汗颜,什么时候开始,低头玩手机言语敷衍取代了跟家人其乐融融全心投入的交谈?微博抢红包刷朋友圈真的重要到要牺牲跟家人相处的短暂时间?自以为重视家庭的我们,是否真的付出了足够了智慧和耐心?
Peter常说人生最重要的就是原谅,原谅自己原谅别人,原谅生命中的一切。也只有原谅,才能保持内心的平静,避免犯更多的错误。除此之外他还给我灌过别的鸡汤,不得不承认的是,在我疑惑沮丧时,他引导式的交流确实给予了我启发。心安为静,静为止,止为观,而心安即当下,心只有止了才能观,才能听到内心的声音,看清生命的脉络。锅里炖的牛肉咕噜咕噜响,屯里的树长出了翠绿的新叶,晚霞出现在晚上八点的天空。Peter看着日历说:”你还有三周就要去Moeraki了,但是只要你一声口哨,我就来接你回来,你可以不刷牙不梳头,以及吃光我所有的巧克力。”
他还说你写我的故事记得要把我写得帅些哦。
嗯,是只白头发的胖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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