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小小镇,都经历过一场毁灭性的大火。如果说得不对,那可能是好几场。 Winton现存有4家酒店。幸运且不幸的是,我加入了唯一没有被大火吞噬的一家老酒店。但顺应历史的选择,有时候证明并不一定是明智的。 首先是受尽委屈的The Winton Hotel。始建于1899年,哪年遭遇大火已经没人传说。虽然沾了小镇名字,外观冠冕大气,却人气稀薄。只有在特价25刀两份主餐的那些夜晚,还能吸引非常主顾们从各处涌来参与到凄清的热闹中。 The Winton Hotel的前世 The Winton Hotel的今生 由于地理位置在侧街内,与最繁华的主街不沾边,疫情期间又招不到人端盘子做饭洗碗倒酒,营业时间被极度压缩,已经被迫登上当地房产中介的出售榜。 第二是位于主街的Tattersalls Hotel,简称Tatts。始建年份忘了,大火扑身却是不争的事实。可经在镇上管理过所有酒店的老朋友Max证实。仅仅是位于与受气包所在街道相交叉的主街上,Tatts就完全是另一番光景。每天南来北往拖着各种房子的房车、游客大巴中巴小巴都会经过这个小而温馨的酒店。在镇上公开的结业时间最晚,旅游季一般都会延至凌晨。住在楼上想要找清静睡眠的人,可以继续前行了。 Tatts的面子 Tatts的里子 重头是Winton镇的明星酒店North Gregory Hotel。来了名人,做了名垂史册的事情,还都与澳洲人身份和西部精神扯上了不可摆脱的干系。想不出名都难吧。此处卖个关子,免得喧宾夺主。 写进镇史 始建于1879年,然后分别在1899、1915、1946毁于大火。这话没毛病,因为每次大火后会有一场看似更为坚固的重建。终于在46的大火后,镇议会做了个漫长的决定——接手管理,不惜下血本向上举债向居民“课税”。终于在10年后的1955年,North Gregory Hotel的第4代面世,成为当时昆州西部最为奢华的酒店之一。 小镇富四代Gregory 把famous穿在身上 当然,靠剪羊毛起家的Winton小弟跟旁边坐山吃山的矿业大佬Mount Isa相比还是得靠边站。Gregory凭这堵中西合璧的红砖墙造就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但Isa光秃秃的矿山俯瞰着的连片的单调外墙下,Irish Club、 Buffs Club哪个不是金屋藏娇。 何况,含着防火墙的钥匙出身未必就能避免野火浇身。虽然有镇议会这把靠山椅,但五十年光景从河西也能跑到河东,曾经最为光鲜的官员招待所,在南来北往有钱游客的频繁光顾下,在闲起来没事干的小镇后生和涌入的外来工醉它个翻江倒海的腥闹中,山河日下。 富四代最大的问题是欠管。在背包客流传的故事中,有某厨师加入Gregory的第二天就打包走人飞速离开小镇,有员工代发招贤贴却又绕开经理私话,此处已满坑,来人请另觅他处。如今,由不知道第几任,一位人称crazy Matt的年轻经理接过这个烫手的金钵继续发光发热。 黑幕降临的夜晚,嚷了一天的Glah归巢,从各个像窟窿一样的车里房里冒出的酒友闹哄哄堆在一起,性之所至,嗷嗷叫嚣尘世,为小镇驻足安歇的游客唤起又一个无眠的夜晚。你不想听的砸瓶子的狂躁、划破长空的尖声厉吼、有一着每一着的激情嘶骂。。。应有尽有。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无法自拔地陷入深深的思考,镇上的警察都哪去了? 归巢 对“在路上”的凯鲁亚克们而言,一个酒店漂亮的外表和沉积的历史又算得上什么呢?随随便便光顾下昆州小镇的酒店,看,又是一所百年老店。背包客们真正关心的无非是,薪水、工时、老板和同事。爽则留之,不爽可能会被逼走。 对了,你也不要完全相信我,如果我一开始选择了疯狂的Matt,可能讲述的就是另一个故事。 3月初我第一次申请这个酒店的时候,蒙人不浅的中介说招满了;5月份再度联系的时候,某员工说招满了,适逢我又听到那位厨师连夜逃离的故事。 于是我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我最终选择的酒店,竟然和Gregory一街之隔正相对。 如果说North Gregory Hotel像嫡出的头胎,在火光滔天中谱写一出洋洋洒洒的正史,那Australian Hotel就是不折不扣的野史了,你方唱罢不知谁方登场。 酒店的外景 搜索了强大的谷歌不下数十次,除了初建年份和参差不齐的评价,我一无所知,直到揣着哒哒乱蹦的心和陪伴了我一年多的两个行李箱,拎包入住。踩着哒哒的马蹄而来的,是个胖乎乎笑眯眯的日本大叔,亲切地像是过去南方的冬天里,隔壁家给你添热水送热饭的伯伯。 拥有上百年部件的马车 大叔笑眯眯的眼睛让人感到天生的真诚和信赖。彷佛就跟我大老远来投靠的老酒店,有着一眼看到底子的诚恳。给的条件也的确优厚,包吃住三餐。如今回想,那哒哒的马蹄声如此清晰,也是个美丽的错误了。这包吃包住,又遭来许多祸水。 始建于1897年,整座两层的酒店是通体的木结构建筑。下层是酒吧及利用吧台的一角拼凑的Cafe,上层为旅馆房间。 Mareeba的老爷子路过 酒店百年来屡次易手,镇上已经没有始建者的记录。日本大叔是最新的承租者,三年的租约明年到期。主帅换得频,管理也接不上气,一帘遮羞的红布后是我见过的最乱的办公室。频繁切换的应景海报和(因为食材过剩或紧缺而拍脑袋决定的)应急菜单,和独具特色的文化衫、散落的纸币硬币、老板独家珍藏的日本威士忌堆砌一起,无秩序无差别地胡乱糅合,好像被人诟病的文化多样性。尊重隐私,没有照片。 里子可以拉上帘子,面子则要现得露骨。每任的管理者都有点囤积特色的贡献。镶了澳宝的漆木桌,半个世纪前的老照片,土著艺术作墙纸,整日播着Aussie Classic的低音炮,还有含澳俚特色的shiela(女)/blokes(男)厕所标志,up shit creek paddle……据说地底下还藏着100多年前的酒窖,进入密室的台阶就在现在的吧台位置底下。 同事奉命窥探神秘地窖(发现了几块垫脚石) 在这里听到了Tucker’s Daughter,越听越喜欢 俚语up shit creek without a paddle,粗解为掉进💩河没浆滑,情况不妙没招了。 这就是镇上唯一没有被大火光顾的酒店。哪怕对面的兄弟熊熊自焚了三次,它也依然不为所动。不幸中的万幸,万幸下的不大幸:这栋百年老酒店从来没有整修过啊! 一楼的工作中心,松松垮垮的四五扇木板门和栅栏隔开藏酒室和洗手间,看上去无恙的地板在某些角落深藏不平,连每天承载着不可饶恕的重量的马桶偶尔也会漏水抗议…… 食物和杂物奇奇怪怪地储藏在各个塑胶板条箱和开封或不开封的纸箱里,连老板自己也时常失去头绪。冷冻室分散在厨房内、厨房外和藏酒室,找食材都要问几个人。而有些门窗无法上锁,或者伸出手就可以够到钥匙,食物失窃时有发生。 怎么着也要搞个cafe station,看上去像回事 二楼的阳台,是一层薄薄的木地板,像泡在时间的尸水中肿胀、破裂、发虚发白,松松垮垮地承载着新生小镇的热闹。偶尔一脚不慎踏进凹下去的木段,咯吱咔咔,还好并无大碍。连贯主街的彩灯和簇新的浮板紧贴着酒店的外侧,大张旗鼓,昆西牛仔的背景板上Experience Winton赫然醒目。 二楼地板,再来几脚就穿了 我放下行李,一个6.8foot的“熊”壮同事,第二天折腾半日终于给我的房间上好了锁。其他几间空洞洞的张着大口,赶在季节前穿上窗帘扣好门锁,摆几样好看不中用的柜子,便是三间单人客房和一个双人间,和充斥着维修硬伤的员工房面面相觑。其他所有不遮不掩的房间就都可以理解为储物室了。 没门的这间里躺着一个崭新没拆封的枕头,掩上门的对面那间可以把不中用的床垫饮水罐电热器沙发鞋子关进去,不管它们是用于房间的,还是从房间拿的。 补给间里,毛巾床单枕套还有不知哪来的衣物混在一起,旧年的洗漱用品和新进的客房所需品杂糅并置。门一关,啥事没有。有用的,没用的,老实待着就行。不拍照片了。太猥琐,像泄露私处的赤裸。 如果从酒店后门进来,不小心闯入了没门的laundry room,你可能会误以为掉进了某个杂物回收站。 从悠久的历史穿越到热火的现代小镇,这所百年老店致力于打破关于廉价酒店的定义,当然作为旅客还是得收钱,标准价100一晚,亲情打折到80/晚,住一周才200。 在镇上最繁忙的时候,即便全镇都没有住房,这个酒店还能响当当地空出一两间客房。而老板的女儿从墨尔本回来休假,也只能住在二楼的唯一一间双人客房。 我尽量把房间布置得可以安居乐业。独一无二高耸三米的房顶,完美地保留着上个世纪的遗风。被自流水浸泡的洗手池在硫磺的协作下,现出铁骨铮铮。就着这股浓郁的臭鸡蛋味的水漱牙洗脸,就当体验当地独特的风水。洗浴室门闩不牢,反正也没住几人,使劲一攀轰轰响提醒,生人勿入。 换上新装 整理出有光的一角 就生存下来吧。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像过去无数无声的日月,顽强地承受四处漏入的寒夜冷风,穿行无阻的老鼠,以及偶尔耍疯闹到凌晨三四点的同事,还有对面那位时不时闹哄哄宣示下自己地位的明星酒店。 但很快,我就对这座酒店的下限和小镇风气有了惊人的想象。 除了经验丰富但需带助听器的爱尔兰背包客Connor,一位和我同一天到达的来自南昆的50岁澳洲自驾女同事Lee,还有那位连续三年的旅游季从Caboolture过来帮工的Alex和妻子,其余七八个员工则全靠当地人拼拼凑凑,占据厨房和吧台。 Connor离开当天,和Alex 和日本老板 本地员工仅有一位选择在酒店住,恰好住我的隔壁。该女同事身材短小粗壮,浓密精干的黑发也具有同样的特质。并以嗓门粗放而自豪,经常一边做清洁整理房间一边像牛哞似的慢悠悠地清唱游魂般的歌剧,响彻两层楼房。偏又精力异常旺盛,下完班可以在房间煲电话,和同一个或者不同的男性深聊到凌晨两三点,第二天早上6点继续,和着一声声粗重的魔性笑声。楼下窸窸窣窣地传送着声闻,她的孩子们和老爸们一样多。不归酒店的夜晚,总能第二天在不同男人的房车里发现她。 入住第三夜,下完班不久她就到Gregory酒店轻易揽上个男人,嬉闹一阵竟边笑边叫地玩起了porn hub直播,还放开嗓门邀请另两位看戏的同事加入4some。初来乍到,我强捂着耳朵忍耐了一晚上,这也成为我不该忍耐的一切起点。 要习惯沉重的子夜消退后被突然惊醒,平日八九点早早结束营业上锁的一楼酒室,隐晦地闹起异常的响动和人声,像来自地底,抛出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要容忍Gregory的酒友们深夜霸占主街撒泼放肆;要无可奈何地听任临时加入助力的老厨师凌晨4点起来备早餐食材,踢里哐啷地验证50年的老手艺;甚至还要忍受老板和朋友在酒吧不小心喝到凌晨两点,有一阵没一阵的放怀大笑…… 旧人走新人来,也并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正常。奔向自由私生活的女同事两周后终于走了,不久又从布里斯班来了个有故事会武术的土澳中年男同事S,没两天他又叫来个新的女同事,没两天忽然夜深人静时一声惊吼,夹杂着有一阵没一阵的狂笑和拍床拍桌子的震怒嘶吼,哄哄直到七点,我不成人形地爬起来准备上班才发现大包小包落在客房的走廊上,中午时分女生轰然告别…… 每一周,我就在清醒一日无眠一宿的反复无常中松口气又含紧。而每一个无眠的夜晚,都会给楼下的同事拼凑出悄悄摸摸的谈资。 当地同事随时组团凑一块,随时拆散,像偷食的老鼠一样唧唧啾啾地在暗处传递八卦和捕风捉影,背后使绊子,谁也不指望依靠谁,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坏话”。连老板都不得不在员工群几次提醒:请大家互相善待,好好合作……有一天厨房员工仿佛约定好一样,集体不来上班,老板只能宣布kitchen closed….. 加入时,只有我和Lee唯一享受包吃包住待遇的人,又供应了新的闲话。(当地的员工都是现金结账,不包吃,只享有20%的折扣购买食物和软饮。) 每次上完班我就钻房间,并不在意小小镇活靠一张嘴的风气,直到Lee被同在厨房工作的一位当地员工K诬陷,气得裸辞,S也同时辞职。而出生当地的年轻女经理C——其父母曾经执掌酒店数年——加入后,也并未能搅开团团纠缠的员工矛盾,反倒自己也陷入八卦和告密中,奇怪的话语借着庆典的唾沫飞扬到镇上的不同角落…… 镇上传的闲话越来越离谱。有时候走在路上,碰到个见过一面的所谓朋友,张口就来,我不管别人说你什么……我一头雾水。 上着最累时段的班,受着不能理解的非言非语,忍耐越来越沉重,我也越来越难以和同事交流。新经理来开了一次会,厨房同一天失两员后老板重整旗鼓又开了一次会。外地的同事来了又走,奇奇怪怪的气氛勾着酒店的魂魄。一个月里,我成了第五位离职的员工。 告别澳洲背包客的祖宗swaggie的故乡 最后,几家酒店各有欢忧,既是竞争关系也是必须的合作关系。Winton作为旅游小镇,不仅有议会坐镇,超市、蔬果店、杂货店、面包店、五金店、服装店、珠宝店、房地产经纪公司、彩票店、医院 、药品店、社区中心等一应俱全。但是该缺的东西总是会缺,每次进货都要等上一周。于是,位于主街上相距几步之遥的几家酒店之间就形成了互补,互相打酱油度过难关。(除了居内街的winton hotel,孤零零跟大家打交道比较少。) 尤其是Australian hotel。老板和老板娘除了补位上班,还要驾马车载游客,听不同员工偶尔有心无心地报告,酒店的管理有时处于完全瘫痪状态。缺乏真实有效的信息传递,管理订购的老员工也会经常无头苍蝇般到处找物料。而酒店物料缺得缺到火烧眉毛,多的堆在哪个角落烂掉都不知道。哪些东西快没了常常是临到头才知道。没得食物料了就只好pizza night only,而有一天连做pizza的常规大小的饼底没有了,又只能关闭厨房。 酒店的招牌:Pizza 我在的时候,经理从Tatts买过制作lemon lime bitters的bitters,从Gregory买过咖啡杯的盖子,老板甚至一大早开车去Longreach买材料。缺人的时候,员工也不管老板们面子,在两家对头中兼职。 百年老酒店的故事就捕风捉影地讲到这啦。当然,我劝你还是不要完全相信我。说不定有人喜欢从来不缺谈资和奇异故事的老酒店呢。而且处在小镇黄金地段,从4月到9月底的半年里几乎天天是旺季却又缺员工,忙起来一天没得歇,薪资还是靠谱的,虽然没有overtime pay。离开的最后一周,我工作了54小时拿到了1300刀+。 一个月来,在小镇Winton,我落下了严重的睡眠障碍,以及无法就地缓解的焦虑和抑郁,只好一走了之,两周前在临时接济我的朋友的帮助下,赶到Cloncurry暂住。特此建议,来此工作的人要想舒服自在,最好跟当地员工一样天天爆粗口聊八卦打小报告信谣传谣,入乡随俗融洽相处。。。 投稿微信:adj-helper3 相关文章Magnetic Island爆肝整理雪山工作资讯!超级干货!!2年,刷过的马桶加起来可绕澳洲2圈Costa Corindi采红莓集二签,赚的不多,但体验不错...恶贯满盈的Animal Bar, 到底有完没完?!2.0赚钱集二签+度假,土澳乌鲁鲁让你一次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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