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咖啡馆二三事(6)




结束了最后一个服务客人的工作日,感觉今天至少有做一百个三明治吧,对于客人来说,也同样是平常的一天,甚至下次再来,可能也不会注意到,平常给他们做食物的人,也已经不是之前的人了。


对于女店员来说,离开这里,就基本代表着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人的缘分很多时候就是这么浅,多的时候,可能也就多那么几次相见,多几句问候,多几个拥抱,但其实并不会有多少最终能在生活里停留。


但茫茫人海之中,地球七八十亿人,又是多么深的缘分,才有可能擦肩而过。Anyway,珍惜今天,珍惜能相处的缘分,然后继续向前走吧。


星期一


一早还没走到店口,就看到从店门口一直延续到超市的地方,以及前方的停车区域都是满地的垃圾,各种散落在地的购物袋、食物袋、扑克牌甚至还有衣服,看来昨天晚上也不会是安静的一个晚上。而且还不到早晨六点的时间,就已经有一大群土著们聚集在前方的公园,成群结队,仿佛刚刚结束了一场盛大的party。


店里面的同事说,这至少有一整个社区的人都来了,他们昨天晚上应该是在那里聚会,然后打牌喝酒赌博。经理们也都拿着工具出来打扫外场,这幅场面确实不忍直视,实在影响稍后的开店营业。


女店员说,等会应该会有很多人来我们店里,我们今天会很忙。毕竟经过了一个晚上的聚会,他们肯定都饿了。说来,好像每个人都会有的共同点,那就是肚子都会饿,身体都需要睡觉,人在这样的事情上,无任何种族阶级之分。


最后确实也是很忙碌的一天。



星期二


还是前一天的延续,早上还是跟昨天所看到的状况一样。今天经理们再没有出动来清理打扫了吧,不想惯着了。以至于一上午基本上都是遍地垃圾的状况,来店里的客人几乎都要问这一地垃圾的起由,店里同事姐姐总是不厌其烦地会对每个人都再说一遍,昨天的故事,和今天的故事,加在一起,就成了一个让每一个客人都觉得难以置信的故事。


最后还是土著社区的一位年纪比较大的人看不下去了,主动拿着清洁工具来开始打扫,哪怕他自己走路都还需要拄着一根拐杖。渐渐地也有其他人一起加入到他的清洁行动中,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召唤来的,还是大家被他的行为触动了加入进来的。


总之,他们自发地开始打扫外面那片狼藉之地了,店里同事姐姐看着外面带头打扫的土著老大叔,感叹地说,他是个好人。


星期三


超市里面的butcher总是会在每天休息的固定时间,来到咖啡店吃个早午餐,他的年龄也比较大了。


据猜测,应该至少也有六七十了,身材高大,总是穿着他的淡蓝色中长工作服,拄着拐杖。拐杖应该也只是协助不行,没有到完全依赖拐杖才能行走的地步。或许也是因为常年在冷冻类的环境里工作,多少对身体关节会有不好的影响,才需要借助拐杖行走?


或许屠夫在很多人的印象里都是手持屠刀,粗旷的类型。但是超市的屠夫又打破了这样一种刻板印象。每天来点早午餐时,他总是会先点好单,付完钱,然后店员给他放到咖啡店一个靠窗或者中间的座位。随后他会在外面抽完烟,带着一本书来,还有随身携带的签字笔和书签。在阳光的照射下,坐在那里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翻着书。


可能前一刻他还是手持屠刀如庖丁解牛般,分割各个动物的不同部位,下一刻他就在阅读的世界里,喝着咖啡怡然自得。如此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无缝衔接转场,让人觉得有点跳脱,但也没什么不可以。


星期四


临近圣诞了,很多人都去度假了,老年团中的粉红老太要去下周要去达尔文过圣诞了,大家听说这个消息,都是心照不宣的表示出笑意。


有位也是经常会来店里的老太太,给咖啡店带了一份包好的圣诞礼物,她偶尔也会加入到老年团的闲聊中。


咖啡店女店员说,那些老人家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专属口味的咖啡,有的是咖啡多一点,牛奶少一点,有的是咖啡少一点,牛奶多一点,有的点卡布奇诺但是不喜欢加巧克力粉,喜欢肉桂粉,有的喜欢加香草口味。


她说,这个老太太终于也找到了自己专属的咖啡味道,就是ice coffee。似乎从某一次起,她每次来点喝的,就都是点这个了,甚至有一次,一天连续点了两杯。可能是真爱吧。也是一位可爱的老太太,记得之前好像也是她拿着装满糖果的盒子,给咖啡店里的员工们分享她的巧克力糖。分享是快乐的,深有同感。


有位老大爷,总是喜欢带着个牛仔帽,  周二带着自己的孙女一起来咖啡店里吃东西,其中给自己点了杯ice coffee。店员后来跟同事说,那位大爷给自己点的一份ice coffee,结果估计一大半都是被他孙女喝掉了,今天他又带着孙女来到咖啡店,直接就点了两杯ice coffee。结完账后,他跟女店员说,see you tomorrow. 明天?这是每天要光顾的节奏吗?


星期五


咖啡店工作基本小半年了,任何工作对我而言似乎都是一样的,当每天都走进一样的流程、环境中,可能剩下的也就是厌倦了。并不是对于某种环境如此,而是工作本身对于我而言可能就是如此吧。


但其实到其他地方也会有同样的境况。想想曾经那些想要开一家自己的店的心愿,到底还是过于理想,其实那些想法映射的并不是你想要拥有一家店,以及一直为一家店生活的想法,那只是你想自己掌握生活的一种具象化心愿。


如果真的让你一年365天待在一家店里,或许也会有厌倦的一天。对于一家店来说,流动的客人仿佛才是使它不断保持生机和活力的良方。


最后


分享一段作家李娟书中的话作为这一系列的结束:


有时我觉得那个地方可能只有我们三个知道。但走在荒野中,又觉得任何一个迎面走来的人其实都知道。否则它怎么会露出会心的笑容?


葵花已经收获了,我将永远离开这里。并从此再也不会重返此地。


突然强烈厌恶自己的随遇而安。厌恶陌生的床,陌生的房间和所有陌生之地。


——《遥远的向日葵地》李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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